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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《2004年庫庫赴上海就業時的記錄檔案》  
 
      奶精悶悶地趴在沙發上,聽見我進門的聲音,也不肯抬頭看一下。
 

  平常她可不是這樣的!只要我人到了門外,還來不及將鑰匙插進匙孔,門裏早就傳出一陣陣興奮的尖叫了,三隻都一樣,但奶精的音調最高,也最容易認出來。

 

  繼第一波的尖叫迎接儀式之後,才開了門,身子都還沒進門,第二波儀式就已經早一步開始了:肚皮舞!放眼望去,是三條左歪右扭的胴體,頭扭、肩扭、腰扭、臀扭,尾巴就更不用說了,圈圈打得又快又急,張飛舞蛇矛也不過如此。而且,比舞姿、比速度、比靈活、還要比音效,誰的音效配合的最好、最能引起主人的注意,就能早一步有摸摸。

 

  進了門之後,三個狗狗全都撲了上來,前腿搭在我腿上,準備用主人的撫觸疼惜來補償她們一整天百無聊奈的等待。被摸到的狗狗,口中會換了一種「嗯..唔….」之類的滿意腔調,同時拚命往你身上摩磳,還沒被摸到的,則拉高嚶嚀的音階爭取注意。等到三隻都初步安撫過後,就得去放公事包、換家居服。這時三隻狗就變成又叫又跳、蹺著腳邊轉圈圈的快樂寶貝,一路跟到書房、更衣室。(真奇怪,這樣眼睛盯著我、又跑又跳又轉圈,在擠滿家俱的狹小空間,竟然不會撞到任何東西!)

 

  換衣服時,基本上她們會有耐心地等待,但是還是會間歇地發出嚶嚀聲,一方面持續表達興奮之情,一方面催促著:「快些,快些!我不依我不依,我還沒玩夠!」

 

  好吧,既然如此,換完衣服後,當然就得順應輿情,好好的陪她們玩翻翻、摸肚肚、親鼻鼻、壓扁扁等遊戲囉。結算下來,一場歡迎儀式,前後總得用個十來分鐘,家裏才會恢復原來的寧靜。

 

  可是,今天全然不同。雖說我從出門到回家,前後不到半個小時,但以前也不曽受到這樣的待遇呀?櫻桃跳下沙發過來迎接,但默默地,沒有搭配任何音效;咖啡賴在沙發上,抬頭看了看我,好歹還搖了兩下尾巴;奶精呢,則跟本對我視而不見,只顧悶悶地整個狗埋在沙發裏。

  那吔按呢?

  顯然我被責怪了:為什麼沒把姨帶回來?為什麼要讓姨姨走哇?為什麼要讓她離開我們?明知她要走,為什麼你還要陪她出去?你不是蓄意送走她好讓我們傷心的吧?還是姨姨根本就被你給賣掉了?

  (好吧,我承認我是跟姨一起出去,然後只有我來。但是,姨要去賺錢養妳們啊!姨要多看看新的世界、吸收新的經驗啊!)

 

  其實奶精這個小靈精鬼,打上次庫庫出國時,就呆呆的在門口守候了快一週,只有吃飯、睡覺時才肯離開那個可以第一眼就看到姨回來的位置。後來天冷了,才開始躲到我的背後避寒。庫庫回國後,她變得特別的黏庫庫,根本就是走到那跟到那,十足生怕一不小心又被庫庫跑掉了。(連上厠所都要在旁邊,厠旁有逐臭之犬,唉!)

 

  庫庫返國休假期間,讓奶精享受了彷彿間隔了一世紀的疼惜。可惜這十二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,前一天當她發現姨姨一直往皮箱裏放東西的時候,心情逐漸變得低落。因為班機時間是早上十點,所以七點就打點著要出門,等於是一起床就忙東忙西。奶精自下了床後,就一直坐在客廳近走道處,鬱鬱地看著庫庫來來回回,不言、不動、不搖尾巴、不討摸摸、不乞求跟路,就只是哀戚地看著不願面對、卻又不可避免的的事情一步步發生。

 

  平常我們要出門時,三個狗狗都會搶好戰略位置,以期盼的眼神等待召換。運氣好的話,其至可以先溜到門外去,只要叔叔或姨姨一時心軟,就可以拗到一次意外的好運。可是,這次我們開了門時,有兩隻隔得比平常遠,而且出乎尋常的冷靜、或說是冷淡,因為她們直覺到不會讓她們出門的。

 

  奶精呢?一下子看不到她的身影。仔細張望一下,發現她趴在一個平常她不會在的地方:餐桌椅子下。而且,因為掛了一件西裝,正好擋住了她。她整個身體、頭部都貼在地上,頭朝向走道、書房的方向,也就是說,看都不看我們一眼!

 

  很明顯的,這個位置是她特意選的,這個位置、這個方向、這個姿勢也是她有意為之的。

 

  她傷心了,受了委屈了!

 

  我腦海裏突然浮現一個畫面:小孩子受到責罵或冤屈時,會自個兒躲到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傷心飲泣,一下子希望父母趕來給予安慰憐惜,一下子又想像自己就這麼無聲無嗅地死了,好讓「苛待」自己的父母去傷心追悔;有時動念是不是該離開這個「沒有溫暖、缺乏關愛」的地方,然後又牽掛出走之後那一大盒蠶寶寶會不會有人照料。最後,要不就是到了用餐時間被挖出來吃飯,要不就是自個兒不知不覺睡著了,醒來時是自己的床上。

 

  我碰了一下庫庫:「妳看奶精!」

 

  庫庫不捨了。她蹲了下來,喚道:「奶精,過來!」

 

  奶精慢慢起身,慢慢走過來,頭低低的,尾巴無力地垂著。

 

  庫庫摸著她的頭,說:「奶精,要乖乖唷!姨出國去賺錢,會很快回來看妳的!」

 

  奶精沒有抬頭,只是略略抬了眼,用哀怨的眼神看了一下庫庫。很快?也要兩個月以後呢!

 

  再怎麼不捨,還是得走的。庫庫又摸了一下頭,然後抱起她親了一親:「寶貝,乖喔!」

 

  實在無法再面對那三雙幽怨、失望的眼神,我們很快就關上了門。

 

  半個小時後,我送完庫庫,回到家。

 

  奶精悶悶地趴在沙發上,聽見我進門的聲音,也不肯抬頭看一下。

 

  奶精,別這樣,不是我弄丟妳的姨姨,我也不願意呀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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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庫庫 二凸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